女兒當年面試某小學名校，那面試安排在平日，女兒媽媽請了假，我要出差採訪，不在香港。據孩子媽媽事后形容，一進入面試室，校長就用獵鷹一般的目光打量了女兒和***媽一眼，ABC句話就問﹕「爸爸呢？為什么不來？」女兒若無其事回答﹕「我爸爸出差。」校長的目光這才好像緩和了一些。

那一段日子，爸爸經常不在家，女兒見怪不怪，習以為常。馬拉維、尼泊爾、南非、印度、馬爾代夫、加納……女兒太小，不知道爸爸去了哪裏，而且都習慣了。總之，每隔一段時間，爸爸就會從家裏消失。

汶川地震女兒擔心 為爸祈禱

只是有一次，四川汶川發生地震，爸爸即日乘飛機趕往成都，女兒看新聞，擔心得不得了。她在家裏為爸爸祈禱。她又把零用錢拿了出來，捐給災區的孩子。爸爸回家時，女兒ABC次跑過來擁抱爸爸。

那時候，爸爸沒有告訴她發生在汶川的真實故事。晚上，爸爸如常跟女兒說童話故事﹕某間小學的后樓梯有一條秘密通道，進去后是一個培訓小特務的基地，其中有一位小特務叫做晴晴，另外有位小特務叫做天穎，還有一位叫做希希……

疲累的女兒睡著了，留下了疲累的我。

我沒有跟女兒說，當地發生強烈余震時，我就站在搖搖欲墜的瓦礫上，看著一條條在瓦礫之下發黑的、沒有生命跡象的手臂、腳，或者人體的其他部分。

危險經歷 不欲帶回家

好多時，我不愿意把外地危險的經歷帶回家。有一次，到南非一處貧民窟採訪，我們有兩輛警車負責開路，一隊警員隨著我和攝記下車，我們自覺十分安全，回過頭來，在當地生活了十多年、負責領路的上海人嚇得面色發白。我問她發生什么事，她搖了搖頭。完成採訪后她告訴我，那個地方非常可怕，她怕被人強暴，她說再多警察也沒用，當地警方根本靠不住，連警察也有假冒的……

那是全世界謀殺案和強姦案ABC多的地方。

后來我辭掉了工作，小學那幾年一直陪著女兒。直到ABC近，女兒談起舊事，她直言早年爸爸不在家，她毫無感覺，可是，現在只要在腦裏幻想一下，爸爸可能要到外地出差一段日子，留下她繼續上學或者放假，她就受不了。

寒峰看星之際 記掛女兒

英諺有云﹕「從眼裏消失，就從腦裏消失。」看不到，就不足記掛。這句話是對未成長的人而說的。當人漸長，看不見，反而增添許多思念。

女兒長大了，我希望女兒知道，當她熟睡的時候，爸爸在尼泊爾寒冷的雪白山峰，看著滿天繁星，心裏仍然一直記掛著她。那時候，她只有兩歲。

作者簡介﹕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現為全職爸爸，兼全職寫字人。有時是悠閑的半職寫字人和忙碌的半職爸爸

文﹕張帝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