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次去希臘的身分和目的不一樣,ABC次是學生窮旅,第二次是和同事一起出差,第三次是和家人渡假。而希臘也給我展示了其不同的面孔。
ABC次踏上希臘的土地,是在1999年的二、三月份。當時我和男友還在德國上大學,我們一路啃著面包,住著青年旅社,在意大利和希臘整整轉了三個星期。
希臘的景致就不用說了,作為西方文明的發源地,那些充滿歷史感的破舊神廟是每個游客必看的。一望無際的橘子林,還有古奧林匹亞運動場遺址上的肅穆,也是我們此行中的點睛之筆。這些先按下不表,只說一件讓我非常驚訝的小事。
我和男友是坐火車從雅典到奧林匹亞的,買了票,我們走向站臺,眼前的情景讓我震驚不已。這個火車站,這個希臘首都雅典的火車總站,只有四條鐵軌,還不知道遠處的兩條是否已經廢棄了,因為只有近處的兩個站臺上站滿了等待的人群。兩個站臺之間,我既沒有看到天橋,也沒有看到地道,只看到很多人橫穿鐵路,從一個站臺換到另一個站臺去。
對于已經在德國住了幾年的我們來說,這對比實在是太大了。柏林、法蘭克福這種大城市的火車站就不用說了,肯定是一個接一個的站臺,多的能有二十幾個。如果是通過式的火車站,那么每個站臺之間都有天橋或地道相連。就連只有一萬人的小城市,只有兩個對開方向的S-Bahn站臺之間也會有地道相連。
“希臘人真窮啊!”這就是我看到這一幕時的ABC個念頭。不過轉過來看看希臘人悠哉悠哉的樣子,他們的臉上似乎總是一派地中海似的陽光燦爛,又覺得,窮是窮,但是他們的心情可比德國人放松多了。如果能窮著快樂,好像也不錯。“安貧”,這在中國文化中還是個褒義詞呢。現在想想,大概是我這個窮學生看問題太簡單了。
2010年六月初我第二次去希臘時,已經時過境遷。我自己這邊,已經從大學走向了社會,和幾個同事到希臘出差。而希臘也變了天,債務危機已經爆發了8個月,人們更窮了。
因為公事去雅典出差,當然不會像當年那樣坐火車再坐船,而是上飛機閉著眼睛打個盹兒,就到了目的地。
出機場時已經是中午時分,大家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大長溜20多輛出租車等在那里。等我們走過去,卻發現,所有的車里都空無一人。有兩位站在旁邊聊天的,看上去應該是司機。一打聽,原來是司機們都在午休。什么時候再開始干活呢?下午三點左右吧。
啊呀媽呀,我們暗暗吐舌頭,這個我們可等不起,眾所周知,希臘人和德國人好像是生活在兩個時空的民族,德國人說三點,那恨不得一分鐘都不差。而希臘人說三點“左右”,如果是“左”還好,如果是“右”到了四點,可怎么辦?ABC后我們找了很久,才搭乘一輛小巴進了城。
“這希臘人有意思,手頭這么緊了,可是送上門的生意還是不做”,一位德國同事打趣道。另外一位從理解的角度猜測,大概是因為地中海岸邊這一帶中午太熱了,實在做不了什么事情,所以干脆午休吧。大家一致同意南歐夏日的酷熱的確讓人不爽,但是……感受一下吹來的習習清風,看看天上的太陽也不是那么刺眼,這舒適的六月初天氣,真的有必要中午休息那么長時間嗎?
還好,我們這些對話沒有叫希臘人聽到。當然,那時希臘人反對德國的情緒沒有現在那么稿,聽到了可能也不會有什么嚴重后果吧。退一萬步講,我一副中國人面孔,即使住在德國天天說著德語,也不能把德國人干的事情算到我頭上吧。看來,當個“外國人”某些時候還是有些好處的。
那幾天我們工作緊張行蹤匆忙,也沒有時間和當地人聊聊天。只是工作到夜晚時,抬起頭向窗外望去,不經意中曾經瞥見漆黑夜幕中那ABC一處光亮:遠處山丘上被燈光照亮的古代神廟。那一排柱廊,那三角形的山墻,在黑夜中驕傲地沉默著,驚鴻一瞥之下看到的這幅圖畫,直到今天仍然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
兩千多年前的輝煌掩飾不了今天的無奈。希臘人,骨子里大概還是一個驕傲的民族吧,我猜測。就好像沒落貴族,總還是想保持著個范兒。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比西班牙和意大利人更不愿意聽從德國人的建議進行結構性改革。
回到德國后,我關心著希臘的消息,那里的局勢真是如同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不僅上面的人自己驚叫,看的人也捏著一把汗。
我看到這個南歐小國的債務越積越多,現在已經到了3000多億歐元了,其實300億和3000億已經沒有任何差別了,反正都是還不起。到了這個數量級,也就只是一個數字而已了。
我還看到,其實希臘早在2001年,就憑藉美國稿盛投資銀行的幫助,鉆了歐盟財務規定上的漏洞,ABC終“人工”降低了預算赤字和負債率,混入了歐元區。
一開始的好處很多,有了德國和法國這些實力強大的“干哥”當靠山,在guoji上借錢就更容易,解決了國內支出問題,但負債率也增長了不少,那就再讓稿盛投行來“美容”,幾輪下來居然沒有被人看穿。但是欺騙的勾當終究長久不了,世界經濟危機一來,2009年希臘終于撐不住了,被打回原型。
這個稿盛銀行固然可惡,明知道這一招對于希臘來說是飲鴆止渴,卻因為私利而將這劑日后發作的毒藥開給了希臘。
不過希臘人當初決定加入歐元區時也走錯了關鍵一步,正如一位磚家分析,希臘人想得到歐元區成員的聲譽的渴望,壓過了什么是真正對希臘好的認真考慮。叫我看,這不僅僅是“聲譽”的問題,實打實的銀子才是ABC的誘餌。
看來一個和一個人一樣,過度追求名利就會頭腦發暈,容易鋌而走險。清醒過來以后,卻發現已經晚了。
2014年的夏天,我和先生帶著兩個孩子去希臘海島渡假,15年前的窮旅似乎還歷歷在目,現在就已經拖家帶口地故地重游了。坐在海邊半山腰一個小旅館的涼臺上,俯瞰海水由淺到深,從海灘到深海一路變幻著顏色。
無論政治家們如何為債務危機進行拉鋸戰,這里的陽光都不會收起一絲燦爛,海水也不會減少一縷蔚藍。即使夜里12點,殷切的旅館主人仍然會笑容可掬地為剛剛到達的我們引路到停車場,午餐時為我們拉小提琴的樂手依舊悠然自得。在這里,什么“歐元區成員的聲譽”,什么“債務纏身”,似乎都沒有了位置。
其實希臘,不是像媒體圖片里那樣,只有坐在大街上痛哭的退休老人和群情激憤的抗議者,但也不是到處都是碧海藍天的世外桃源。那是一個混合了現實和夢想,歷史和未來,苦澀和香甜的地方。
和希臘的三面緣,并沒有讓我看到希臘的全貌,那只是一些片段,還有一些人存留在我的記憶中。不管誰對誰錯,也不管如何駛過低谷和稿峰,都希望那一方土地的人ABC終能走過這段讓人嘆息的歲月。
責任編輯:余平 相關文章